定位论丛

天图投资冯卫东:疫情是对全行业的一次风险教育

时间:2020-04-08 11:32:53 | 作者: | 来源:新京报 | 阅读数:1482
摘要:疫情将会倒逼出更多的创新和效率提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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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已经走完第一个季度,但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仍在持续。目前,国内疫情总体上已得到控制,各地陆续复工复产;但在国外,疫情仍在蔓延,欧美等国的情况不容乐观。

 

近日,天图投资管理合伙人、首席投资官冯卫东在接受新京报记者专访时表示,疫情会进一步加剧一级市场投资机构的洗牌,那些在资本寒冬里拿不到钱的投资机构,基本上要冬眠或者转行。投资机构不能过于追求热点,首先要看到品类是否有足够长久的生命周期,其次是市场规模是否足够大,最后是需要创新,不管是新需求的激活,还是新技术的应用。

 

同时,疫情会让线下为主的公司受到一些影响,但从好的方面想,疫情可能会倒逼出来更多的创新和效率的提升,让一些初创项目克服原来较高的切入成本和学习成本,同时疫情也是对全行业的一次风险教育,未来每个企业都可能需要让公司的成本更具有弹性。

 

来源:新京报

记者:陆一夫 编辑:李薇佳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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核心观点:

 

1. 2003年的“非典”没有对经济预期产生影响,大家对未来收入是比较乐观的,那么压抑的需求会报复性反弹,集中释放,就像双11提前释放一样;但是如果长期的收入预期改变,就不存在这种报复性的消费。

 

2. 在美国这样成熟的消费市场里,只有两个领域的消费是快于GDP增长的,一是健康,二是教育。这种情况未来在中国也会得到同样的验证。

 

3. 从长远来看,这次疫情给大家进行了一次风险教育,未来每个企业都可能需要让公司的成本更具有弹性,更多的业务可能需要外包,外包也会促进专业化分工的发展。

 

4. 2019年仍然是资本寒冬的延续,今年估计还会进一步趋冷。这自然会导致投资机构的洗牌。那些在资本寒冬里拿不到钱的投资机构,基本上要冬眠或者转行。同时,这也对创业领域产生洗牌。

 

 

如果长期的收入预期改变,就不存在报复性消费

 

新京报:与2003年非典相比,你认为这次疫情对中国经济产生了怎样的影响?

 

冯卫东:不管是影响的广泛程度还是严峻程度,以及持续的时间,新冠肺炎疫情都比SARS要严重得多。其实SARS是一个非常局部的预警,并没有改变全国人民、更没改变全世界的经济预期,但这一次大家的经济预期都受到严重影响。

 

新京报:你预期疫情大概什么时候结束,以及疫情对经济周期的影响会持续多久?

 

冯卫东:疫情何时结束还不好说,因为它已经扩散到全世界,造成全球流行,这会导致可能处于持续长期防御的紧张状态。由于存在输入性病例,疫情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。

 

其实,已经复工的企业也碰到一些困难,因为上下左右的合作伙伴可能没有同步复工。而且即使复工了,彼此的经济预期产生分歧,过去正常的商业合作,因为预期的改变也需要重新考虑,这会造成很大的麻烦。

 

新京报:原来担心复工情况不理想,现在反而担心可能失业率提升。

 

冯卫东:是的。复工以后,全球的产业供应链的预期没有恢复,单一环节的复工,实际上并不能有效运转,全球经济需要寻找一个新的平衡点,这会导致大量的生产要素重新配置。

 

但生产要素重新配置是需要时间的。经济是一个生态系统,如果是小冲击,要素重新配置消化会很快;但如果需要重新配置的要素太多,消化的时间就会非常长。

 

新京报:因此,最初市场预期的“报复性消费”可能并不会出现?

 

冯卫东:对。2003年的“非典”没有对经济预期产生影响,大家对未来收入是比较乐观的,那么压抑的需求会报复性反弹,集中释放,就像双11提前释放一样;但是如果长期的收入预期改变,就不存在这种报复性的消费。

 

弗里德曼最有名的学说是终生收入假说,简单说就是我们当前的消费实际上不是受当前的收入决定,而是由终生收入预期决定。如果终生收入预期乐观,大家就敢于负债消费,比如贷款买房;但如果终身收入预期不乐观,贷款买房和还本付息的经济预期受到打压,你就不敢随意消费了。

 

新京报:疫情结束后,你认为消费领域会出现哪些新的趋势?

 

冯卫东:疫情期间,用户对线上的消费更熟悉了,这克服了一些获客和交易成本,例如在线教育、电商等行业会有所发展。另外,疫情让我们重新思考一些东西,比如日常对健康的重视,因此跟大健康相关的品类都会得到发展,包括健康食品、健康管理等。

 

这些领域也是天图所看重的,属于消费升级的大方向。随着中国人均收入的提高,有些领域消费的增长比收入更快,美国的数据已经证明了这一点。在美国这样成熟的消费市场里,只有两个领域的消费是快于GDP增长的,一是健康,二是教育。这种情况未来在中国也会得到同样的验证。

 

 

切入市场的成本降低,不意味着市场的情况变好

 

新京报:天图在新零售、新消费领域有大量的布局,这次疫情对这些被投公司是否影响?

 

冯卫东:线下收入为主的公司会受到一些影响,但天图也有很多被投企业是偏互联网消费的,例如在线教育的作业帮、生鲜电商的食行生鲜,它们实际上在疫情期间实现了数据的大幅增长。

 

还有社区生鲜,像百果园,受疫情影响比较小。卖水果的比卖蔬菜的受影响要小一些,这跟供应链的特点有关系,也跟企业的运营实力有关系,比如说一些夫妻店关门了,因为没供应链的支持。

 

疫情期间,物流费用大幅上升,对蔬菜这类需要高频补货的线下店比较不利,但对于货架期长的水果是有利的,这段时间水果的需求量也没下降。

 

新京报:你曾经说过,美国一年人均消费280杯咖啡,但中国可能永远不会消费那么多的咖啡,这种差异在新消费领域里是常见吗?

 

冯卫东:非常常见。新消费有两类,一类是通过技术创新来节省用户的时间,这是全世界普适的,如彩电、冰箱、洗衣机在美国家庭的渗透率有多高,未来在中国也一定会达到同样的高度,这是共通的。

 

另一类是跟生活方式相关的,如餐饮、饮料,即使中美有再大的差距可能都不会弥合。像咖啡这样重要的饮料品类,但在中国却有茶这样强大的替代选择,长期看茶还会占据较大的比例。

 

对于年轻人来说,咖啡的渗透率有可能继续提高,但对于年龄大的人来说,咖啡这种对胃有刺激性的东西需求反而会下降。我问过多位30岁以上的用户,他们认为茶可以喝一整天,但一天不能喝很多杯咖啡,不然胃会难受,这跟生活方式、传统消费习惯挂钩。

 

新京报:近年来餐饮行业的热点变化很快,前一段时间可能是小龙虾,最近可能是牛蛙,对创业者和投资机构来说,是否应该追逐热点?

 

冯卫东:餐饮行业的规模是极其巨大的,热点变化很快,但投资机构是不能过于去追求热点。我们首先要看到品类是否有足够长久的生命周期,其次是市场规模是否足够大,最后是需要创新,不管是新需求的激活,还是新技术的应用。

 

比如说奈雪的茶,为什么它不会是昙花一现?这背后是投资机构怎么去看待判断它的趋势。茶是持久的,烘焙面包也是持久的,这些品类都是通过无数的时间考验的;用户对社交和空间的需求,也是持久的,几百年前中国人就需要在茶馆打发时间,现在我们要找个地方谈事,星巴克就证明了这样的需求。如果能将这些生命周期长久的东西结合在一起,它也会成为比较有生命力的品类。

 

当然有时候突然流行一个新的食材,今天流行牛蛙,明天流行螺蛳粉,这些品类就不一定值得投资,它们有可能只是一个小众的品类,流行一阵子就不流行了。

 

新京报:疫情期间“无接触配送”被广泛应用,假如无人零售在此时才出现,是否会得到更好的发展?

 

冯卫东:历史不能假设,但从成本的角度分析,无人零售出现在合适的时间点,肯定会出现更好切入市场的机会。现在如果有一些在线的项目冒出来,用户尝试的成本会低得多,因为疫情期间别无选择,迫使用户去尝试在线,这样就给企业更多机会完成早期的市场切入。

 

但切入市场的成本降低,不意味着市场的情况变好。项目能不能在市场里生存下来,还要看长期有没有成本优势。疫情能够帮助初创项目克服原来较高的切换成本和学习成本,但是这是不是一个更有效的方式或者工具?像自动售货机这样比较简单的无人零售已经被证明了,但无人零售在更大一点的场景和模式上还没有被证明。

 

新京报:疫情期间生鲜电商的渗透率跟复购率非常高,但疫情结束后留存率是否会出现下降?

 

冯卫东:是的,因为这段时间让生鲜电商的获客成本出现阶段性的改变,一旦疫情过去后,这些生鲜电商就必须在不同的路径之间去PK综合社会成本。

 

像天图投的食行生鲜,在生鲜电商里它的履约成本是最低的,因为它们通过在社区铺设生鲜柜解决最后一公里的问题。当然用户需要承担一点下楼的成本,但他们的时间是有弹性的,本身一天都要下好几次楼,可以路过顺便取,这样的履约成本比上门的低一半。

 

 

今年资本会继续趋冷 协同办公总体上是巨头的市场

 

新京报:这次疫情是否会对今年投资行业造成新一轮的洗牌?

 

冯卫东:肯定会。其实这次疫情来的时间窗口特别糟糕,可以说是雪上加霜。从2018年下半年进入所谓的资本寒冬,加上资管新规的出台,导致2019年仍然是资本寒冬的延续,今年估计还会进一步趋冷。

 

同样是预期问题,比如有些项目仍处于战略亏损期,投资者就会考虑,如果我给了项目资金以后,经济环境一直没好转,那我就要等着别人来救。这样大家都会变得保守,未来的投资难融资难,投资者也会变得谨慎。

 

这自然会导致投资机构的洗牌。那些在资本寒冬里拿不到钱的投资机构,基本上要冬眠或者转行。同时,这也对创业领域产生洗牌,过去资本市场繁荣的时候,很多高歌猛进的初创企业,尤其是通过烧钱快速抢占市场份额的企业也会受到抑制。

 

但从好的方面想,疫情可能会逼出来更多的创新和效率的提升,创业者变得更理性,公司不那么烧钱。这个时候也是有一些机会偏爱这些优秀的创业者,即使是这样的时候也还能找到融资。

 

新京报:你有什么建议给当下的创业者吗?政府可以在哪些方面帮扶他们?

 

冯卫东:要从最坏的情况来考虑生存,生存是第一位的,缩减成本是优先要考虑的。从长远来看,这次疫情都给大家进行了一次风险教育,未来每个企业都可能需要让公司的成本更具有弹性,更多的业务可能需要外包,外包也会促进专业化分工的发展。

 

近期政府针对小微企业推出的政策肯定是有帮助的,从短期来看这是输血的工作,但从长期来看造血更重要。当然,政府本身不是生产部门,但它可以提升效率,降低制度费用,像电子政务已经有很大的改进。

 

另外,我们的税收结构可以更合理一些,持续性的减税是不可能的。如果政府的开支没有减少,赤字怎么办?从长期看,要进一步减轻企业的负担,关键是要简政放权和提升效率,大幅优化企业用于非生产性事务的时间。

 

新京报:今年会不会出现一波并购潮?并购者跟创业公司应该怎么样把握这样的机会?

 

冯卫东:像出现这样的行业大洗牌的,一般说来并购的案例数会增加。其实不光是并购项目的供给方增加,需求方也认为这时候并购比较便宜,能够低成本地获得一些资源、人才和商业创新,所以疫情应该会促进并购的发展。

 

新京报:今年天图的投资计划有没有受到疫情的影响?

 

冯卫东:天图的投资理念和策略还是比较成熟的,我们可能在投资节奏上放慢一些,但是我们专注的领域和投资的方法不会有太大变化。今年天图将继续专注在大消费上,同时更加去留意一些创新的元素,比如消费升级、新的商业模式以及对新技术的利用。

 

新京报:你如何看现在这种to b端类型的创业企业?或者是最近特别火热的企业办公类的这种软件,它可能会在针对b端的这种企业来做一些工具上和效率上的提升。

 

冯卫东:疫情期间企业级市场异常地繁荣,企业被迫去学习和熟悉远程办公的软件。当然,阿里(钉钉)和腾讯(企业微信)是最大的两家协同办公工具,但还是有一些新的企业诞生,我认为总体上这会是巨头的市场。

 

新京报:在互联网的竞争格局里,巨头往往是难以绕开的,创业者选择赛道时要考虑哪些因素?

 

冯卫东:其实再大的企业,它的能力也是有边界的,企业成长到一定程度,它对单个领域的投入是不够的,这就相当于派一个将军去打仗,将军需要随时向中央请命,这样灵活性和创新力是不足的。当然,巨头有一些必争之地,它们不追求效率,花钱也要追,这些领域是创业者需要适当回避的。

 

其实我们回顾过去10年,可以看到有新的巨头冒出来,这好比在腾讯的流量封锁下,今日头条的崛起。

 

新京报:所以在互联网的创业里,资本并无法决定一切,还需要创业者自身的创新能力?

 

冯卫东:这里面有一些规律性的东西,克里斯坦森《创新者的窘境》里面说,有哪些领域是能干得过在位的巨头的?有哪些领域是巨头干不过创新企业的?这种创新是巨头再有钱也没办法对付的。

 

新京报:对于投资者来说,需要考虑的是后者?

 

冯卫东:这要考虑巨头的必经之路,投资者要适当回避,但也可能跟巨头做竞争。我们过去也有这样的项目,确实是在巨头的必经之路上,某一个阶段还做得不错,但是巨头短期内不需要挣钱,它就是必须要占住这个位置,最终项目也得卖给巨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