必须承认,理念的作用仍然强大。一句简洁明了的话,如“怕上火喝王老吉”(当然现在可能是“怕上火喝加多宝”了),可以让凉茶这样味道奇怪的饮料,拥有堪比可乐的力量。
市场营销学上,这叫做“定位”。最近在上海,我和杰克·特劳特聊了一个多小时。特劳特是定位理论的开创者,也是美国特劳特咨询公司总裁。他的《定位》一书,对企业在一个非成熟市场取得领导地位有切实的指导意义。《重新定位》一书,则对企业在一个成熟市场如何挑战领先者给出了中肯的建议。某种意义上,《定位》适合中国和印度这样的新兴经济体,《重新定位》适合美国和欧洲这样的发达经济体。
在一个过度传播的社会,企业要想取得成功,必须在预期客户的头脑里占有一席之地,这是特劳特的核心观点。他认为,市场营销的本质就是向客户与潜在客户讲故事,这与媒体形态无关。社交媒体只是一种沟通工具,帮助企业用另一种方式传递信息,它并没有改变故事本身。
1935年出生的特劳特知道很多年轻人喜欢互联网,花很多时间在网络上。“但那只能代表社交媒体可以接触到更年轻的受众。唯一麻烦的是,传统媒体时代,你能够主导信息,随时终止传播进程,如电视广告在什么时段播出,播出多长时间,都由你说了算。在互联网时代,你不可能关掉用户的电脑,让别人看不到某条信息。”他给出了一个数据:到目前为止,美国所有公司的营销开支,85%仍旧花在传统媒体上,只有15%花在互联网等新媒体上。这可能让一些新媒体拥趸略感失望,因为美国似乎从来都是媒介创新的源头。
这位美国人秉持的是一种现实主义的态度。我问他:“定位理论的观点之一, 只有单纯简化的信息才能进入人们的头脑 ,这句话在中国往往意味着广告语的简单粗暴,该如何看待这一问题。”他说:“如果中国广告很简单,我认为很好。我倒觉得美国的广告太复杂了。美国广告全是好莱坞式的,印度则是宝莱坞式的。我曾经写过一本书,叫做《简单的力量》,谈的就是这一问题。不过简单可以,但不能乏味,因为简单不代表乏味。”在商言商,“今年过节不收礼”、“羊羊羊”这样的广告语,确实有过人之处。
定位理论最终会归结为一句简洁的广告语。“每一个企业都应该搞清楚自己的战略本质,这个战略本质就要在播出的广告中体现出来。一开始你讲一个故事,但画龙点睛的还是广告词。如果你了解自己企业的本质,就要把它放在广告词里。就好比宝马宣扬的纯粹的驾驶体验,沃尔沃几乎所有广告都和安全有关。如果让我给北京烤鸭写一句话,我会写‘世界上最有名的鸭子’。”特劳特说。
定位还强调重复,重复可以让信息变得更加真实。美国有类似的说法:有人说谎话,必须反对他,因为沉默就代表默认对方的话。成功的定位,需要始终如一,坚持数年如一日。在特劳特看来,发展中国家和美国最大的区别,就是美国大多数产品品类已经有主导性公司。“比如有20个产品品类,有15个品类的领先公司,早在1925年已经建立,将近100年时间,一直处在领先地位。但在中国这样的国家,仍然有很多定位的机会。”
所以近年来,美国定位成功的企业,大多是高科技公司。苹果的i系列取得了巨大的成功,因为乔布斯直接给了客户需要的东西。苹果的成功是乔布斯的成功,这家公司最大的问题是不知道将来会怎样;Facebook创造了一种让人上瘾的体验,人们有一种心理上的瘾,想让别人看看自己在做什么;亚马逊是大型零售商,依赖的是自己拥有的技术,以及大量的基础设施建设。
特劳特不怎么看重“市场调研”这个词,他更愿意用“感知调研”这个词来形容事前的情况摸底。也就是在人们的脑海中,一种产品的形象到底归哪家公司所有。在充满竞争的环境中,企业领导者要明白,不是自己想做什么,而是竞争对手还剩下什么可以让自己做。要了解客户脑海中的产品形象,企业领导者必须参与进来,不能仅凭想象做决策。“沃尔玛创始人山姆·沃尔顿,就喜欢跟船坞工人聊天,看他们搬货,问他们哪种货物比较多,借此了解市场情况。”他说。
如果一家公司是挑战者,要在领导者的“强势”中找弱点。竞争对手的强大,恰恰代表在某一重点传达的信息上,投入了很多资源。领导者已经拥有的形象,转变起来非常困难,需要付出大量成本。在美国,人们认为沃尔沃就是坚固安全的车。这家公司已经有了这一形象,处在主宰地位。这又构成了它的弱点,沃尔沃不可能造出一辆花里胡哨的敞篷车来。和沃尔沃竞争,就要从这些方面着手。总之,挑战领先者的弱点,避免与其长处直接交锋,这是一个基本原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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